莲花心(江湖订单18)
阿莲醒来时，烧已经退了。她环顾四周，全是白色，白色的墙，白色的灯，白色的窗帘，白色的被子。进出的每个人都穿着白大褂。外面，传来了我母亲的抽泣声。
“都是我的错。我不应该打她。”
“唉……”那是爸爸低沉的声音。"医生说她患白血病最多能活100天。"
什么？白血病？我要死了？莲花很震惊，她并不害怕。如果我死了，我能见奶奶吗？况且自从有了弟弟，她就变得多余了，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世界。
为什么我会在这里？阿莲胸骨疼痛，头有点晕。她努力回忆，思绪飘回到了过去。
(1)
一年前的夏天。七岁的阿莲坐在池塘边，一会儿哭，一呆就是一整天。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，太阳升起又落下。天空开始变暗，月光映在池塘里。水面上的睡莲，粉白相间，早上开放，晚上关闭，比钟还准时。前几天她拿着奶奶手里的窝头，吃了一半，舍不得吃剩下的。她一整天都不觉得饿。
奶奶在睡梦中突然去世。大人们说是心脏病发作，还说这种死法是前世的福报。阿莲讨厌那种祝福，带走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。奶奶说，每一朵睡莲的心里都有一个爱的灵魂。如果有一天她死了，她告诉阿莲不要难过。她想奶奶的时候，看池塘里的睡莲。在盛开的花的心里，有奶奶的微笑。
“莲花，你个死丫头，我还以为你撞尸了呢。我以前就躲在这里，送你妈长住！跟我回家吧！”妈妈挺着大肚子，从不远处的杨树林里闪了出来，一把抓住阿莲的辫子，几乎把她整个身体抬离了地面。
“痛，痛...疼死我了！”阿莲野蛮地掰着妈妈的手，眼泪流得很痛，手里的玉米还没抱一半，就掉了下去，滚进了池塘里。
“疼死你妈了，你不知道我找你有多辛苦！”我妈一脚把阿莲踢过来，差点把她踹倒。她生气地说:“参加葬礼的客人都走了，我到处都找不到你。我挺着大肚子倒在了杨树林里。我要是断了你弟弟，我就不跟你罢休！”
阿莲边走回家边擦眼泪。她希望她妈妈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妹妹。那样的话，就算坏了也没关系。
阿莲不喜欢妈妈，妈妈也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。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打骂，好像阿莲不是自己的女儿一样。阿莲喜欢奶奶，奶奶总会留些好吃的给她。她愿意和奶奶睡一张床，晚上听她讲故事。阿莲离奶奶越近，妈妈打她越狠。她妈妈恨奶奶夺走了女儿的爱。奶奶去世了，妈妈的恨意没有消失。
一个月后，我妈真的生了个弟弟。还好弟弟没在他妈肚子里破。他天生正常，哭得很大声。
阿莲喜欢弟弟，但她不想照顾弟弟。孩子太麻烦。饿了尿了就哭，哭个没完。
弟弟稍微长大一点，妈妈就去生产队干活了，阿莲只好背着弟弟。母亲用带子把哥哥牢牢地绑在阿莲身上，阿莲走到哪里，哥哥都背着他。秋天来了，冬天来了，弟弟背的越来越重。
(2)
又一个冬天来了，天上下着大雪，池塘里结着厚厚的冰。小伙伴们在冰上玩溜冰车，阿莲在岸上贪吃。她忘记了母亲的指示，在冰上背着弟弟。她滑着滑板，疯狂地追赶她的朋友。不经意间，我往后一倒，我背上的弟弟就在她和冰面之间。我弟弟的牙齿打碎了她的后脑勺，嘴里流着血。他哭得像头猪。丽安知道她有大麻烦了。
回到家，妈妈的一巴掌伴随着辱骂，像雨点一样落在阿莲的脸上和身上。阿莲什么也没说，忍着疼一滴眼泪都没掉。外面的雪还没化，弟弟已经不哭了，在炕上爬来爬去，咿咿呀呀。阿莲头还疼，不敢说，尿了一泡，也不敢动。后来，她再也憋不住了。她开始跑进院子。妈妈抓起火柴棍一扫而过，大呼“好本事啊？”还敢跑！看我不打断你的腿！"
“我要上厕所！”莲花感到羞辱，沮丧和绝望，她哭了，泪水顺着脸颊滚落。
“去你妈的，有本事就别回来！”妈妈的话鞭打在阿莲的心里。她从厕所出来，没进房间，直接跑出了大门。
天黑了，西北风刺痛了我的脸。荷花漫步走向池塘。冬天，池塘一片白茫茫，睡莲的茎冻得嵌在冰里。春天，你什么时候再来！等春天冰面融化，弟弟长大了，你就不用天天背他了。要是奶奶在就好了，奶奶照看弟弟，她就可以出去和朋友玩，不用担心弄坏弟弟。春天来了，天气暖和了，睡莲也该长出新叶了...阿莲冷得瑟瑟发抖，在岸边的玉米秆堆里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在梦里，她走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，抖啊抖。突然，冰沉了下去，冰下燃起了大火。无尽的火让她喉咙发干。她想喊，但是喊不出来。
“莲花，醒醒！”爸爸的声音，仿佛从遥远的天空传来。“孩子都烧成这样了，你也完了！”
“我就跟她说了几句话，她就生气地跑了。我没有打她。”妈妈的声音。
“没说打，你看她脖子上的伤！你这样教育孩子吗？”
“好好好，都是你的错！”
……
阿莲在昏暗的灯光下睁开眼睛，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土炕上，热得像炭火。她头痛欲裂，眼皮沉重。她觉得整个房子都淹没在火焰中。迷迷糊糊中，她看到奶奶穿着一身清爽的白色连衣裙，微笑着向她走来。“奶奶，带我走吧！”她喊道，“这里太热了。”奶奶有一把蒲扇，夏天扇蚊子。她给阿莲扇风降温，火却越扇越旺。
(3)
阿莲从医院回家的时候，已经快过年了。爸爸还是每天去镇上的供销社上班，妈妈不去生产队。每天，她在家煮草药。煤球炉上的黑药罐冒着白气。妈妈把弟弟绑在房门上，弟弟踉踉跄跄地走来走去，弄得房门吱吱作响。
莲花坐在土炕上，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，暖暖的。从医院回家的那段时间，她妈妈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，一直没有好转，这让她很不习惯，甚至有些受宠若惊。
"莲花，多晒晒太阳对你的健康有好处."
“莲花，趁热把这两个煎蛋吃了。小迪，走开，别从你姐姐手里抢。”
“莲花，该吃药了。慢慢喝，别烫着了。”
……
中药是苦的，阿莲忍着恶心喝完了。
中午，阿莲睡着了。她最近很少梦见她的祖母。当她睡着的时候，突然感觉到一只手在颤抖，摸着她的鼻子和嘴巴。天气很冷。她吓得睁开眼睛，看到妈妈慌张的表情，红红的眼睛。她背对着她的母亲。她觉得应该牵着妈妈的手，但是她没有勇气。她不记得最后一次握着母亲的手是什么时候了。
爸爸以前说，过完年，阿莲九岁了，就可以上小学了。阿莲看着窗外窗台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。她知道她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。白血病，是什么病？死了不可怕吗？她记得之前问过奶奶，死亡是什么？奶奶说，死就是睡觉不做梦。哦，那样的话，死亡其实也没那么可怕。
弟弟跳到炕沿下，双手紧握，想抓住她。莲花爬到炕沿上，摸着哥哥的手，软软的。我哥哥把她的手指伸进嘴里，狠狠地咬了一口。阿莲痛得尖叫一声，把手指从哥哥嘴里抽出来，看到血流了下来。她从被子的一角掏出一块药棉，按上去，血却止不住。
“小祖宗，你要杀了你妹妹！”我妈冲进房间，一巴掌拍在我哥屁股上。它非常轻。哥哥哭了，妈妈放开声音:“我上辈子做了什么恶？我生了你们两个讨债的！”母亲透过泪水看到，阿莲手指上的血一直在流。她慌了，不哭了，擦了擦眼泪，转身跑出了家门。
过了一会儿，村里的赤脚医生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来了。
(4)
春节期间，天气温和，阿莲有时会在院子里散步。然而，走了一小段路，她就大汗淋漓，气喘吁吁，心跳加速。过年家里准备了很多好吃的，她看着却一点胃口都没有。亲戚们陆续来看阿莲，他们提供了很多白血病的偏方。爸爸拿了一个小本子，详细的记了下来。
过完年，我妈就开始对照我爸记录的偏方一个个实验。她从碗柜后面用半尺厚的油脂抓了两只手指粗的蟑螂，放在大铁锅里炸熟，和一小块叫雄黄的中药放在一起，用擀面杖磨成粉，搅拌到盛着凉开水的碗里，给阿莲喝。阿莲连续喝了两天，喝了一次吐了一次，直到胆汁都是黄绿色。
“你不能再用这个偏方了！”爸爸表情严肃地叫住了妈妈。他翻了个小本子，研究了半天，嘴里念叨着，“犁草，捣成汁，浇蜜后服用……”
"但是，在这个冬天，我到哪里去找犁头呢？"妈妈叹了口气。
犁草？阿莲记得夏天池塘岸边有很多犁头。那是春天我在挖野菜的时候，奶奶告诉她，犁头的叶子像红薯叶，紫色的花像茄子花。没错，就是野茄子花，可以吃。她有一次摘了一整串，放进嘴里嚼了起来，黏黏的像嘴里的鼻涕。
“女儿，你必须等到春天犁头生长的时候。”爸爸摸着阿莲的头，蹲下来，盯着阿莲的眼睛。
阿莲看到父亲的瞳孔里映出一个苍白瘦弱的小女孩。
当春风温暖大地时，池塘岸边的犁头长出新叶和花朵。紫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，像紫色的星星散落在绿色的缎子上。
连一直无法离开这个家。她估计自己已经活了一百天了。爸爸说她应该等到犁头长大。她在这里。现在，除了中药，她每天还吃捣碎的犁头和蜂蜜。她在吃蜂蜜的时候，看到弟弟站在旁边，把手指含在嘴里，大声吮吸。她舀了一勺蜂蜜喂给她弟弟吃。他吞下去之后，就蹦蹦跳跳地跑去玩了。
最近阿莲又开始梦到奶奶了。奶奶说等池塘里的睡莲开了，她的病就好了。
(5)
连死了。她死的那天，池塘里的睡莲刚刚开了第一朵花，是白色的。
阿莲出殡那天，母亲哭得声音嘶哑，父亲抱着弟弟，默默地泪流满面。弟弟看到爸爸哭了也哭了。
村里的张阿姨和李阿姨站在池塘边，看着送葬的队伍远去，撩起大袄，抹着眼泪，说着闲话。
“莲花，多好的妓女啊，没了。”
“连奶奶舍不得这孩子！”
“现在她妈妈很心疼，就像失去了一个眼球一样。”
“放屁，分公母的眼球，那还叫眼球？”
“这话怎么说？”
“你没有听她父亲对她母亲的忠告。不要难过。至少是个女孩。如果小迪不在了，他就活不成了。”
风吹过池塘，那朵白色睡莲的花瓣摇曳了两下，好像听懂了两位老太太说的话。
(“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”？+?011?经典的蟹妈第五作业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