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心讽刺林“商女不知恨国”,林托付她一坛山西老陈醋。

1933年9月,冰心在天津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发表了《我们太太的客厅》一文。这篇带有明显讽刺意味的小说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,明眼人都知道冰心在影射林。林也不示弱,马上让人送了一坛山西老陈醋给冰心。此后,两个才女公开交朋友,甚至在昆明生活了近三年,彼此都没有联系。

冰心和林这两个才女为什么不能互相欣赏,非要为敌?是什么造成了这个结果?

其实两者还挺有缘的。

林,1904,浙江杭州人,祖籍福建闽侯(今福州)。冰心1900出生于福州市长乐区,与林是老乡。

冰心的老公吴文藻和林的老公梁思成是清华校友,住同一个宿舍,都是1923毕业,所以是真正的同班同学。

吴文藻毕业那年去了美国达特茅斯学院;梁思成因腿伤于1924随林赴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。林进了美术学院,学建筑,而梁思成去了建筑。

那年吴文藻出国,在船上认识了冰心。两人相识后,彼此相爱,并逐渐发展成情人关系。

林的父亲和梁思成的父亲梁启超都是著名的立宪派,主张变法维新。他们天赋超群,兴趣相投,然后就成了密友。在父母的帮助下,林和梁思成相爱了。

冰心和林不仅是老乡,还有一段来自祖上的缘分:

冰心出生在公馆(现福州市鼓楼区洋桥东路17号),原为“黄花岗七十二烈士”之一林的叔父林觉民故居,由冰心的祖父谢栓从林家买下。

他们的缘分后来延伸到了国外——1925年,林和梁思成在美国纽约州康乃尔大学看望朋友,碰巧遇到了在这里学习法语的冰心和吴文藻这对早已是恋人的情侣。

于是,两对年龄相仿的恋人,同学老乡,特别幸福,经常相约出去玩,野餐,讨论问题。冰心和林还留下了他们唯一的一张的照片,被认为是两位才女的“友谊记录”。

冰心晚年提到那些日子。

1987,冰心在《入世后的一个人才》系列中公开称赞林的赶超之道:

“1925年,我在纽约州的伊萨卡见到了林。她是梁思成的未婚妻,我男朋友吴文藻的好朋友,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作家之一。后来经常在《新月》里看到她的诗,真的很像一个人。”

我不知道冰心的赞美是真心的还是在她和林渐行渐远的时候。可以明确的是,从她们后来的诗作中,人们再也看不到两位才女在国外的友谊。

65438年至0926年,冰心以文学硕士学位回国,先后在燕京大学、北平女子文理学院、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任教。1929年6月5日,学成归来的冰心和吴文藻花了36元钱在北大林湖轩举办了婚礼。

冰心回国后,林也于1927年夏天从美院毕业,随后进入耶鲁大学戏剧学院学习舞台美术设计半年。

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,恋爱五年的梁思成和林于1928年3月在加拿大渥太华结婚。婚后,他们一起去欧洲旅行,考察欧洲建筑。8月,他们旅游结束回国,一同受聘于东北大学建筑系。1931年秋,转入北京中山公园中国建筑学会。

林回国后很快就进入了人们的视线。她的美貌与才华,她的精神与聪慧,都吸引了众多男性精英的追随、喜爱甚至崇拜。

所谓树大招风,人大招嫉妒。林很受男人欢迎,但在当时的上流知识女性中,她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。梁思成的侄女吴黎明证实了这一点。

吴黎明在《梁启超和他的孩子》一书中说,林与她亲戚中的许多妇女相处不好。除了梁思成的妹妹,林对家里的其他女人都是陌生人,从不联系。

与林交往密切的作家李健吾这样评价林:

她非常聪明,有一颗炽热的心。她说话快,直爽,强势,几乎所有女人都视她为敌人。

这种性格的女生会吸引男人喜欢,但会让女人敬而远之。所谓女人都是吃醋的。在其他女人眼里,林无疑是一个耀眼的存在。比不上她,踩不上她,只能远离她。

梁思成夫妇回到北平后,在靠近东墙的北总布胡同租了一个四合院。林的母亲和的女儿也住在这个小院里。住在他们隔壁的是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金。他的朋友称他为“老金”。

定居北平的年份是1931,梁思成30岁,林27岁。这一年,冰心31岁。

在学术氛围浓厚的首都,夫妇的人格魅力和学术魅力很快吸引了一批文化精英汇聚一堂,如新文化运动的领袖胡适、美学家朱光潜、沈从文、萧乾、哲学家金、诗人徐志摩、物理学家周培源、考古学家等。

几乎每个周六下午,这些学者和文化名人都会来梁家坐坐,聊聊天,交流思想和学术,共商天下大事。后来这个聚会的圈子逐渐扩大,成为30年代北平最著名的文化沙龙,当时被称为“太太的客厅”。

当时,冰心和吴文藻都在北平燕京大学教书,住在焰炟南大60号楼,离北总布胡同只有几公里。不过吴邪和他老婆好像没去过,不然也不会有冰心的小说《我们老婆的客厅》。

小说不长,只有1.2万字,却写了十几个人物。林、梁思成、徐志摩、金等人都能与小说中的人物配对,可见冰心写这篇文章的意图是明显的。

从文学的角度来看,这部小说被认为是一部杰作:它以简单的方式描绘,语言生动,充满了嘲笑和讽喻。刻画的十多个人物栩栩如生,栩栩如生,让读者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看到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。

金后来说这部小说也有别的意思。

什么别的意思?是30年代的富婆们有一种“商界女强人不知死恨国”的味道。

事实上,林的《妻子的客厅》并没有持续多久。毕竟,林良夫妇和一群学者教授都有事要做。

从1930-1945到15,林对190个县的2738座古建筑进行了调查。正是通过他们的调查,许多古建筑在国内和国际上得到认可,从而作为名胜古迹受到保护。如山西应县的木塔、河北石家庄的赵州桥、五台山的北斗寺等。

外出考察的生活很辛苦。林良和他的妻子常年在穷乡僻壤奔跑,踩着泥,骑着驴车,住在低矮的农舍或肮脏的商店里,他们的床上爬满了跳蚤...在古建筑里,他们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虫蛇、成千上万的蝙蝠和它们翅膀扇动的令人窒息的灰尘和污浊的空气,还要忍受爬满背包和身体的密密麻麻的臭虫,吮吸死蝙蝠的脏血,浑身的瘙痒。

此时的林已不再是住在“太太客厅”的“主妇”了,而是一个满身灰尘、面容阴沉、目光炯炯的书生。

风吹日晒,让林的皮肤像农妇一样粗糙。糟糕的食物和艰苦的旅途严重损害了她的健康。但她从未因此而改变自己选择的职业。她对自己所珍惜的一切都有一种执着,这是林最不可企及的地方。

早在1937,医生就警告林说,你的肺是空的,任何感冒或其他不小心都会导致严重后果。梁思成被确诊为脊柱软组织硬化,医生为他做了一个铁架“穿”在衬衫下面,支撑脊柱。

梁思成开玩笑说,抗战初期刚穿上防弹衣,林也不理会医生的警告:“警告也是白警告,让生死看缘分吧。”

这对夫妇对中国古建筑的调查取得了丰硕的成果。以五台山的北阁寺为例,说明一二。

在当时中国发现的古代木结构建筑中,最早的是宋辽时期河北蓟县的独乐寺和应县的木塔。所以日本建筑界断言中国没有唐代的木结构建筑,只能去日本奈良才能看到这样的物件。

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林良夫妇和建筑学会的同事们一起,历尽艰辛,发现了建于唐玄宗十一年(公元857年)的北宫寺,打破了日本建筑界的定论。

然而,正当林良和营造学社的研究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,抗日战争爆发了。

1937年8月,梁思成收到署名为“东亚光荣会”的邀请函,邀请他参加日本人召集的会议。

原来日本人早就垂涎以梁思成为代表的营造学社的研究了。这个邀请说明日本人已经开始打梁思成的主意了。

面对阴险的虎狼入侵者,手无寸铁的林良夫妇只能选择逃跑。他们抛弃了自己在北平苦心经营多年的小家和许多珍贵的东西,踏上了漫长的流亡之路。......

当然,这对夫妇发生了什么,无论是在冰心发表《我们妻子的客厅》之前还是之后,冰心都不太可能知道,林良夫妇也没有必要宣传。

然而,林毕竟是的“索性和坚强”。面对冰心的嘲笑,林给送了一坛山西老陈醋。

我们不知道冰心会怎么处理这罐醋,感觉扔掉的可能性比较大。但无论如何,这意味着在美国一起野餐、畅谈理想的两个恋人和两个才女从此再无交集。

1938,两位才女随北方学界南迁。他们在昆明生活了近三年,早期的住处离得很近,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。但从两人留下的文字和其他人的陈述来看,并没有他们交往的痕迹。

但是,不沟通不代表不会有矛盾。徐志摩飞机失事后,冰心的话又一次给林制造了不小的压力,甚至影响到了后辈。

1931年1年1月19上午8点,徐志摩乘坐中华航空“济南号”邮政专机从南京北上。没想到,飞机坠毁了,死了人。

冰心后来写信给梁实秋提及此事,说:

"...说到女人,很难说是‘想他的女人’还是‘想女人的他’。志摩是蝴蝶,不是蜜蜂。女人的优点是得不到,女人的缺点是让他牺牲。在这里,我就不说了!”

冰心在信中没有说“女人”是谁,但她和晚秋心照不宣,知道她说的是谁。

当时与徐志摩最亲近的三个女人中,陆小曼嫁给了徐志摩,凌叔华嫁给了北大教授,林嫁给了梁思成。

徐志摩和凌叔华没有恋爱的消息,所以冰心提到的“女人”显然是林。后来林的儿子梁从杰说:“徐志摩被杀后,舆论对林的压力很大。”

所以,梁从杰在谈到冰心时,是“怒不可言”的,因为出版社聘请冰心为该系列的名誉主编,拒绝收录《民国女作家经典小说》主编林的作品。

其实就他们完全不同的性格、气质、生活态度、人生哲学等来说。不管有没有这部小说,冰心都不可能与林成为真正的朋友,因为她“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把她当作敌人”。* * *生活在同一个文化学术圈的两位才女,似乎继承了中国传统的“士相轻”的性格,互不喜欢,最终由朋友变成敌人,老死不相往来。

1992年,冰心在与中国作家协会的一次谈话中,无意中承认了小说用于影射的事实:

当然,毕竟读者能明白她暗指的是谁。毕竟陆小曼没有小说里那种文化沙龙的客厅和客人。

当然,被人影射的林也不能免俗。把握时机就会“打”到冰心。

1940年夏,宋美龄以校友(曾就读于美国韦尔斯利女子学院)的名义邀请冰心、吴文藻赴渝参加抗战。

165438+年10月,在宋美龄的安排下,吴邪夫妇带着三个孩子和一个保姆从云南飞到了重庆。他们所有的行李和家具,包括冰心睡惯了的一张席梦思床垫,都被一辆大卡车送到了重庆。

随后,冰心出任妇女指导委员会文化处处长,吴文藻出任最高国防委员会参事室参事。这对夫妇的人生轨迹和家庭命运发生了变化。

这与抗战时期林良夫妇仓促逃离北平完全不同:

逃出北平时,夫妇俩别无选择,扔掉了一大堆书籍、书信、字画、古玩、衣服、饰品。包括梁启超赠给梁思成的战国铜镜、赠给林的汉白玉坐佛,以及魏晋书法拓片和具有民族风情的工艺品等。......

他们带着两个孩子,忍着疾病和饥饿,和逃难的人群一起东躲西藏,到达长沙。之后,由教育部组织,他们与逃亡的师生组成了一所临时大学。他们手无寸铁,高唱抗日救国之歌,准备参加实际的抗战。林对说道:

“为这个可爱的古老国家,带血而生,带血或不带血而死,都是一种荣誉!”

她甚至对梁思成说:

“猜猜我现在最想做什么?我好想去山西参军!”

林会有这种想法,自然离不开对国家前途的担忧和她自身的艰辛。

所以,当她得知冰心在重庆被如此优雅、毫无损失地接待,并成为高官后,女人间的嫉妒之情便表露无遗。林在1940给费正清夫妇写信说:

“我的朋友' '冰心'(冰心)会飞去重庆做官(没有比这更无聊更没用的了),她的家人会坐飞机,他们所有的财物都会被一辆通过拉关系弄来的注册卡车运走,而几百个真正身居要职的人却因为汽油限制而不得出行。她一定对我们国家太有价值了!很抱歉告诉你这么一个令人厌烦的消息!"

虽然林批评冰心夫妇在国民政府是“官”,但在当时,这对夫妇不是对国家有贡献吗?与林的作品相比,只是形式上的不同。

如今时过境迁,两位才女早已不在人世。林于1955年4月51日去世;冰心也于1999年2月28日逝世,享年99岁。作为建筑领域的大师和文学家,作为著名的诗人、作家和儿童文学作家,两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和杰出的贡献,是值得后人景仰和学习的先辈。

但在讲坛上,他们是教授,是大家,但在生活中,他们是真正的普通人,像小女人一样爱吃醋,写酸话,不得不发牢骚。这确实与他们的身份不符,但又不禁让人会心一笑。

这可能是最真实的他们。

张耀杰:“民国红粉”后起之秀出版社

张清平:《林传》中国文史出版社。

卓儒:《冰心全传》,河北教育出版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