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琪肾病。

◆研究肾脏疾病40余年,临床研究成果丰硕。他是肾病方面当之无愧的权威。

◆对复杂肾病及各种疑难重症有精准辨证,在生死边缘挽救了无数生命。

他温文尔雅,却为了中医的兴衰,多次给总理写信,大医为天下公。

87岁的张琦微胖,喜欢眯眼笑,像个邻家长辈。他一生低调,别无所求,但在中医学术和临床方面有一种特别的坚持和认真,在东北和全国广受推崇。

肾病病因病机复杂,60年代中西医都没有好办法。张琦迎难而上,研究持续了40多年,极大地提高了我国肾病的学术和诊疗技术水平。在多种疑难杂症的诊治方面也颇有建树,培养了国内外50多名博士、硕士。

8月底,记者在张琦位于哈尔滨的新家采访了他。与几年前相比,老人的身心都更好了,言语也更加坦率和富有哲理。“外化而不内化”,张琦就像一本经久耐用的书。越读越有感触,大医生也该如此。

诚意:不只是谈疗效。

他不在乎人们对大方的偏见,看病也敢用大方的药方。

张琦没有拜过什么名师,但他在40岁之前就成为了“黑龙江省四大名医”之一。成名后,张琦在书中和讲座上全盘托出自己的经历。

在黑龙江中医药大学的一次讲座中,张琦说:“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,不主张写太多的书。百注不如临床一次。”因为多次从《伤寒论》中尝到甜头,他本打算写一部《伤寒论》注解,但后来看了太多注解简单的书,决定写一本有临床实用价值的书。他说,以前有很多老中医,读了很多书,但诊所很少。他们不愿意去看医生。“出书对别人来说是一种间接的做法。《伤寒论》是张仲景的实践,《伤寒论》是叶的实践。要自己练,直接练,读书是间接练。”

张琦喜欢“求是”这个词,坚持实事求是。他说现在有些杂志写老师的经历,把老师捧得像天一样高,很不好。有报道说某种病治疗效果特别好,痊愈率特别高,一看就是假的。在《张琦临床经验序》中写道:“书上所记皆来自实践,真正有疗效者,敢写于笔末。医学是生者之道,他们不自欺也不欺人。”

业内一直有一种用大处方治病的偏见,就是不能辨证开“葫芦方”。也许是因为对辨证论治的准确性充满信心,张琦善用宽厚康复疗法治疗慢性肾小球肾炎、慢性肾功能衰竭,用药二十余种,取得了良好的疗效。他说,“我们必须认识到,现在有些疾病的病因和发病机制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。比如尿毒症病机复杂,虚实夹杂,脾肾两虚兼湿热,痰瘀互结。不能简单的补或者泻。需要从多方面入手,兼顾药方。这其实是一种学术发展。”

除了“宽厚之治”,张琦还善用辩证法,如散涩结合、寒湿结合、消补结合,即将两种功效相反的药物合于一方。他推荐阅读毛泽东的《矛盾论》和《实践论》,这两本书有助于区分复杂疾病中的主要症状和次要症状。他说“医生的意图”和“意向”这两个字有很深的含义,因为医生必须心胸宽广,善于分析病情,动之以情。

张琦的治法对仲景尊重得多,经常在古方的基础上加减编辑,创造出许多行之有效的新方,如治疗淋巴结结核、甲状腺囊肿,活血解毒治静脉炎,利尿解毒治慢性肾脏病尿蛋白迁延等。他研发的“申宁”获得了布鲁塞尔尤里卡国际发明博览会的银奖,拯救了一家制药厂。

专治疑难重症是张琦临床的一大特色。对胸痹、关节痛、肝病、血液病、精神疾病有丰富的临床经验。被他治愈和挽救的危重病人有多少,谁也数不清。

庆安钢铁厂一名年轻工人在一次火灾中一氧化碳中毒,被诊断为脑细胞坏死。病人四肢颤抖,头脑迟钝,几乎成了废人。张琪开出了第一张药方,后来不断调整。服用超过100剂后,患者奇迹般康复。

比利时人杰克·布兰克从布鲁塞尔飞到万里之外的哈尔滨。他用脚后跟和后背蹒跚而行。张琪用中药让他站稳,挺直腰板。回国后,他迫不及待地发电报宣布喜讯:“虽然我已经61岁了,但我的身体却像16岁的少年一样充满活力。”

决心:攻克肾病,闯新路

肾病是“穷病”,是大病,西医没有什么好办法。张琦意识到,这是中医的机遇和责任。

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,张琦就把握住了肾病的方向,带领一批人连续研究了几十年,这在中医界是不多见的。是什么机缘让他下定决心选择攻克肾病这个顽疾?

张琦说,与冠心病、糖尿病不同,肾病不是“富贵之病”,越是生活在阴冷潮湿、贫穷劳累的地方,越容易生病。上世纪60年代初,张琦是黑龙江祖国医学研究所内科研究室主任。那时候他本来是想研究冠心病的,但是那时候人民生活困难。一年只有四个病例,但治疗了许多慢性肾炎患者。患者全身浮肿,面色嘴唇苍白,身体虚弱,病情复发。最后因肾衰竭尿毒症去世,让张琪很担心。

面对持续性肾病,国内外许多医学工作者都付出了心血,但治疗效果并不理想。透析只能维持生命,而且是依赖性的。肾移植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,排斥反应难以解决,激素治疗副作用明显,易复发。正因为西医没有很好的方法治疗肾病,张琦深信这才是中医发挥作用的“突破口”。

65438-0962,张琦和西医主治医师单翠华开始研究慢性肾炎的治疗。当时全国没有中西医结合治疗慢性肾炎的先例,很难找到办法!张琦古方新用,找出了一个治疗慢性肾炎的良方,即“加味清心莲子饮”,单翠花则协助他对病人进行监护,并进行科学分析。65438年至0964年赴重庆参加全国肾病学术会议,其《慢性肾小球肾炎的辨证论治》演讲获得岳美忠老中医的一致好评。他们在十年动乱中被迫停止。1981,该工作成果达到国内先进水平。

现代医学的发展带来了很多新的内容,中医研究肾病的难度越来越大。张琦说,最初的目标是治愈水肿,然后是解决蛋白尿,再之后是着力改善“肾穿刺”的病理结果。他在学习现代医学知识的同时,对肾脏疾病进行了系统的临床和科学研究,分析了每种肾脏疾病的病因和发病机理。从65438到0986,国家科委和卫生部决定了七五计划,张琦中标了“中药通淋”课题。后成立肾脏病研究室和专家门诊,先后开展了“中医药治疗慢性肾小球肾炎的临床研究”、“中医药治疗慢性尿路感染的临床与实验研究”、“中医药延缓慢性肾功能衰竭进展的临床与基础研究”等。他亲自审定和研制了一系列治疗肾病的中药,他所在的黑龙江省中医研究所成为国家中医药治疗肾病中心之一,多项课题获得国家、省、部级奖励。

40多年来,张琦对肾病的研究越来越深入,治疗上强调健脾益肾。他创造性地运用多元化思路,多靶点、大方治疗慢性肾功能衰竭等难治性疾病,临床效果良好。

张琦说,很多肾衰竭患者的肌酐水平可以在不透析的情况下保持稳定10年,不会发展成尿毒症。有些已经发展成尿毒症的人,吃了中药就能好起来。他开发了许多有效的医院制剂。大兴安岭一名10岁男孩因肾功能衰竭,上吐下泻,患上尿毒症,病情危重。张琪用中药鼻饲把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。现在这个男孩已经从复旦大学毕业了。几个月前张琦在上海做讲座的时候,他和他妈妈都来感谢他。

黑龙江省中医研究院肾内科完整继承了张琦的临床经验,细分为四个科室,床位210张。他们用中医药减轻身体痛苦,减轻经济负担,给肾炎、肾病综合征、肾衰竭患者带来健康希望。

热情:热爱临床毅力。

眼看中医被禁,他还坚持在药店当学徒;宁愿手脚冻伤也不买被褥,还买了医学书籍。

张琦喜欢诊所,离不开病人,乐于为人治病。“我这辈子唯一的不开心,就是文革期间有一年不让我看病。这是最让人心疼的。”

他认为只有临床实践才能学到真本事,要求研究生按时走出临床。张琦特别喜欢寒暑假跟着家访的勤快学生,赞不绝口。王省中医院肾内科二科主任,1989级研究生。有一次,她没有准时出现在张琪的诊所里,张老命令:“让赵晋给我打电话”。电话里,张老温和地警告,“你不能离开诊所。”老师的焦虑使王从此下定决心,现在他已成为医疗保健的骨干。

一般来说,找张琪教授看病的人,大多都是患有严重或疑难病症的。张琦对病人很有耐心,看病时间很长。第五个女儿张佩青是省中医研究院的副院长。她说:“我爸爸很温柔,遇事不生气。每当遇到不同意见,他都开心地点点头,耐心倾听。”天性温和,对待病人张琪就像亲人一样。“有病人絮絮叨叨,说自己的病十几分钟,但他从不打断,一直认真听。我们当时很着急。”

有一次医院组织全体职工春游,坐在车上的张琪看到一个慢性肾炎的老病人来了,马上下车请病人到诊室看病。为此他耽误了行程,有人后悔,但他开心地说:“一个医生把病人的快乐当成自己的快乐,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。难道不是远胜于郊游的快感!”

现在张琪每周去门诊两次,病房一次。早上看不完的时候,病人就想到一个加号,或者在家里找,停在路上。他总是微笑着来到网前。他的妻子王桂珍说:“这位老人总能认出病人。他立了个规矩,回家看病,老百姓和省委书记一视同仁,不许他觉得农村人脏,谎称不在家。”

这种对临床超乎寻常的热爱,与他童年的经历有关。张琪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是河北乐亭县的名中医。6岁的时候,爷爷每天晚上都教他在油灯下看医书,张琪也见证了他们治愈了很多疑难杂症。小时候日本侵略中国,想禁中医,学中医没出路。张琦一个人在东北闯荡,别人劝他改行,他却坚持在哈尔滨天裕堂药店当学徒。没有老师敢教,晚上起来偷偷琢磨王老师对照医书开的方子。冬天很冷,其他徒弟攒了点钱买了毯子盖。他不顾手脚冻伤,买了医学书籍。

1967“文革”期间,被发配到黑龙江省兰西县农村三个月。条件很简陋,但他很高兴有机会给人治病。十里坝村的农民开着汽车,骑着毛驴,用门板把病人抬到了张旗的驻地。他耐心地给村民们一个个看病,最多一天看101个病人。一些农民朋友仍然和他保持联系。

爱情是最好的老师,张琦的成功经历完美诠释了这一点。因为热爱,所以愿意努力学习,医术也在长期的临床训练中得到了升华。张琦在河北农村的第一次临床就诊,治好了一个久治不愈的高烧患者。在哈尔滨第四联合诊所,他的医术和人道赢得了工人们的信任。到黑龙江中医学院后不久,经常应邀为当时的省委第一书记等领导诊病,还受中央委托为前苏联阿穆尔州秘书长(相当于我国的州长)治心脏病。我42岁写的《脉学刍议》,揭示了脉学在辨证中的重要地位,一版再版,在国内颇有影响。

张琦说,学习任何一种科学,任何一种知识,首先要热爱它。中医经典内容看似枯燥,但里面确实有好的东西,要注重学习和实践。把看的书用到临床上,觉得中医“有味道”,就入行了。进去之后,我更愿意学习了。

为了学习新的技术和经验,他几乎订阅了国内出版的各种中医杂志,一有空闲就认真阅读。逛书店买书成了张琦晚年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张佩青说:“我父亲治学严谨,从不敷衍。他每天都要治疗几十个病人,晚上还要阅读文献,搜索古今医案。因为行政工作复杂,医生多,所以有时候会觉得很累,很轻松,很惭愧。我的精神激励着后人,警示着来找我的人不要懈怠。”

公心高于一切:关心事业,广带弟子。

他从来不争辩自己可以随心所欲,但为了中医事业,张琦发出呼吁,几次给总理写信。

张琦说,80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是1953传达毛主席关于中医的指示,他认为中医为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做出了最大的贡献。自从选择中医,他遇到了很多歧视和阻力。那天,他突然听到了好消息。365,438+0岁的时候,张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,兴奋得一夜没睡。

他说他“第二高兴的事”是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成立。

他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。因为他经历过生活的艰辛,所以能深刻体会到国家政策对一个中医从业者的影响。他说政府给了他太多荣誉。

其实张琦是个欲望很少的人。生活中,他喜欢写毛笔字,听京剧。有关部门想提拔重用时,他婉言谢绝;一个朋友建议他去南方开诊所,他说不开了。他从不考虑升官发财,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病。

他似乎注定为中医而生。一向冷静从不发怒的张琦,为了中医药事业,愿意多次给总统和总理联名上书,争取政策和对中医药的支持。他在多个场合公开呼吁中医改革教育模式,中西医并重。他的担忧无法用语言表达。

为了培养更多的人才,张琦不顾年事已高,坚持考研究生。他说,“我还能做几年?带个徒弟也有道理。”他亲自培养了50多位博士、硕士,8位继承人,现在有2位第四代继承人,5位博士。张琦努力“培养一个有前途的”。他的学生有中国中医科学院院长、北京医院中医科主任、天津中医药大学内分泌中心主任吴等。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成为中医战线的中坚力量。

也是广东省中医院肾内科徐达基、林启展的导师。为了指导他们的学习,张琪每年两次从哈尔滨到广州,亲自带着他们。他平时在电话里不厌其烦地教导和解决问题,每封信都是他自己写的。

在他80岁生日之际,张琦收到了许多学生的感谢和祝福。黑龙江中医药大学谢宁教授、周亚斌教授在贺信中说:“我跟随老师3年,白天练功,晚上学习;公鸡打鸣冷月,黄卷绿灯笼,辛苦不苦。感谢老师的悉心教导,拨云见雾,指点迷津,给我们以品格和药物的熏陶,关爱后辈学生。久而久之,我觉得能和老师在一起三年是莫大的荣幸。”

张琦就是这样一个平和而真诚的老人,一个骨子里有着深深热爱和追求的中医,一个需要细细琢磨的有着深刻内涵的大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