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红楼梦》反映的金钱观[原文]

文/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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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古代人对待金钱和财富的态度很奇怪。我们一方面尊重并相信“有钱能使鬼推磨”的信条,另一方面又鄙视它,说“金钱如粪土,仁义价值千金”。这种对立统一的矛盾态度持续了几千年。

古代人对钱的态度不仅仅是看面子,更是看人品。比如《红楼梦》里的贾雨村,穷得连考试的路费都发愁。但面对甄的慷慨,他不得不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。恐怕这太客气了,有辱学者的尊严。

这也难怪贾雨村。古代中国人遵循儒家的教导“万物皆下品,读书为上”。一个读书人怎样才能看重金钱?那是下等人的性格和追求。

贾宝玉还嘲笑追求功名的人是“吕坤”,把薛宝钗劝他追求功名的话当成“他妈的话”。

在这个概念下,货币有一个相当不雅的绰号——“堵塞物”。

《世说新语》第十则谚语发表:南北朝名士王义夫(即王彦),儒雅清高,从来不提“钱”字。他的妻子想试试他,所以她让她的女仆在他熟睡的时候拿钱围着床。王义夫一觉醒来,气得连丫环都叫他“解除堵塞”。

“堵塞物”简单来说就是“那个东西”。用现在的话说:把那东西收起来!他清高到连钱都不肯输出,可见钱在他眼里是多么不堪。

因为讨厌钱,所以不提钱这个词

而有些人在炫富的时候却以浪费金钱为荣。

这里还有一个大家熟悉的典故,是西晋时期王锴和石崇争夺财富的故事。为了比谁更有钱,两人用糖水洗了锅;一种用石蜡当柴火;一个人在墙上涂了红色的石油膏;一个用香料和泥巴;一个40英里长的丝绸屏障;一个人干50里...

这意味着谁浪费的钱多,谁就更富有。毫无疑问,他们是爱钱的,否则也不会去抢劫,积累极其丰厚的财富。然而,爱情的最终结果是宠坏了它。

就整个封建社会的等级观念而言,历来有“士农工商”之说。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低。

看看《红楼梦》中豪门的排名——

贾薛。

虽然你是钦差商人,但银如丰年大雪,珍珠如土金铁。不过薛家在四大家族中的排名是最低的。

这里有个细节-

贾政一句话“轻轻”为贾雨村谋得官职,薛家要送重银才能打官司。在古代,政治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有钱人再有钱,也要捐一份兼职。在一个注重家庭地位的社会里,只有门槛没有地位是很丢面子的事情。贾蓉的妻子秦可卿要办丧事。贾珍为了贾府的面子,花了一大笔钱给儿子捐了一个空职。况且财富需要政治地位做保护伞才安全。

在古典文学作品中,富人和富人往往是不善良和不公正的典型。作者往往用笔墨将自己吝啬贪婪的丑陋表现得淋漓尽致,也表达了主人公对生活的慷慨。似乎钱是最好的宠溺方式,而那些拿着钱袋子的人要么不是好人,要么至少看起来不像好人。

水浒里把善于经营、相貌堂堂的商人西门庆写成了泼皮无赖,而杀人越货的土匪则是视金钱如粪土的英雄。为了显示他们对财富的忠诚,他们像石头一样撒银。鲁达救金翠莲时,虎斗士李忠因抖索勉强拉出二两银子而被鲁达鄙视。

难怪有钱人的钱都是血汗钱,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。强盗的钱被偷被抢。不知道来之不易,当然不会珍惜。论英雄豪强,即使李白长生不老,若不是友人的慷慨资助和皇帝的赏赐,又怎能把五花马、千金秋带到“纺一千两银子,都回来了!”?陶渊明当然可以不为五斗米弯腰,但他不敢说这么大的话。他种了菊花,接管了气氛。

红楼里的黛玉赏给跑腿的小丫鬟嘉惠,随手抓了两把给她。至于那两个有多少钱,我相信她也不知道。小女孩拿到了钱却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可靠的人替她保管。用宝玉的话说,不管他以后怎么样,只要不缺我们吃喝玩乐就行。宝钗也是一位富婆,她经常当演员到午夜以后。我们在春天改革大观园,进行相关收入分配的时候,也可以想想老百姓的最低生活保障。

为什么同样是贵族出身的宝钗戴如此与众不同?

因为黛玉出身书香门第,所以从小生活无忧无虑。她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苦难,她会在她的诗里期待一场停不下来的雪来放她的诗,她无法理解农民心中的艰辛。宝玉,一个能生育的孩子,在象牙塔里。他今天只要能吃到姐妹们嘴上的胭脂膏,就不会理解刘姥姥感叹一盘菜叫茄子要十只鸡配。

但宝钗清楚,薛家的钱是怎么来的。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到处跑,做生意也懂得小心翼翼。她也见过,除了花和锦,还有粗麻和麻。她也知道世事无常,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。如果有一天楼塌了,针线活的手艺至少可以保证基本的生活。所以她能观察到照顾人的难处,照顾到他们的顾虑。这是商人骨子里的大局意识和危机意识。

在一座红楼里,人们常常看到大观园里才子佳人的诗情画意,却忽略了大观园之外还有另一种人间真情。其他人在努力谋生。

当贾珍为了媳妇的丧事,要倾其所有;当贾琏恨不得把油锅里的钱捞出来花掉;贾赦用重金到处收女人的时候,有贾芸,有贾芹借钱跑腿,有管理,有奉承。

薛蟠整日寻欢作乐,薛家的仆人张德惠却独自谋生,做起了小生意。更有像刘姥姥这样的穷人,盼着一场好春雨,免得把尊严放在裤子里,到处打秋风。

在这样一个奇怪的社会里,创造财富的人要么谨小慎微,要么两手空空,而掠夺和占有财富的人却贪得无厌,人心不足。我不得不一直说“堵塞”。他们在外表上看不起财富,但在内心却试图获得更多的财富。他们以掠夺和占有财富为荣,却把创造财富的人列为劣等人。在这样的社会里,没有表里不一的人不产生才奇怪。

在这种奇怪的逻辑下,历史也会呈现出奇怪的面孔。

大家都称赞康熙帝的文学武功,却不知道他多年的征服已经掏空了清朝的国库。他带着人间的荣誉离开了,却给雍正留下了一个看似繁华实则千疮百孔的局面。而雍正又苦干了多少年,才逐渐壮大了虚胖的大清王朝,为后来的乾隆打下了良好的基础。他背负着千古骂名,他的功绩鲜有人提及。

历史记住的是“康乾盛世”,中间只有雍正一个人是无情的。

一个会赚钱又懂金融的皇帝,还不如一个会打仗会花钱的皇帝。

对于老百姓来说,祖上做大官是一件光荣的事情,但是有钱了好像也不怎么出手。有时甚至会被夹在辫子里,剪掉尾巴,成为一代代无法抹去的污点。

所以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,官民都不重视做生意,贬低商人的社会地位。导致了后来的孤立和整体落后。当西方资本主义开始萌芽,商人资本家成为推动历史发展的巨大动力时,我们的民族资本在高压下苟延残喘,海外贸易成了不可触碰的高压线。当世界潮流浩浩荡荡时,我们历史的车轮似乎戛然而止。

所以,红楼里的大楼倒塌是必然的,封建大楼被悄悄推翻也是必然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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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不管你怎么说,大家还是觉得钱是个好东西。你可以在酒桌上挥挥手,说兄弟情谊最珍贵,私下里钱最有用。

然而,历史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。

如今的时代,似乎是一个三句话就把钱留下的时代。朋友圈里都说比你有钱的人在阳光明媚的南方飘雪努力赚钱,而你却在北方的寒夜里憧憬着诗和远方。

以前讲红楼梦,读遍诗词,都是徒劳。现在该说怎么赚钱了,猪不喜欢狗。

下级官员称上级为老板;基层干部说自己是为某人办事;擦鞋的阿姨也成了老板娘;小学班干部在权钱交易...

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全民经商的时代。没有钱,人们很难找到相同的话题。以前是“有钱能使鬼推磨”,现在变成了“有钱能使鬼推磨”。

一个奇怪的财富逻辑诞生并发展了几千年,从一个奇怪走向另一个奇怪只用了几十年。三十年前,一个叫迟志强·桑的人

钱,你这把该死的刀...

三十年后,一个叫冷漠的人因为没钱,成了别人的小三...

为什么这么颠覆?

我认为有两点-

1,我怕穷。

看看红楼里的贾雨村。他笔墨酣畅,志存高远。只是因为他没钱,所以不能展示。只要能过得去,他这个读了很多诗的知识分子,怎么可能待在破庙里,甚至让一扇门守住过去?你只能偷看你喜欢的女人;饥渴求助又无语;得到恩惠后,你必须假装漠不关心。

这样的贾雨村一旦掌权,必然会加大力度变现手中的政治资源。他真的很怕穷。

不得不说,贫穷对人来说是一种几乎无法治愈的伤害。一旦执政,人们想到的第一个治愈方法就是用金钱挽回失去的面子,抬高短暂的尊严让人仰视。

但是这真的能治好吗?也许金钱可以堵住流血的伤口,但永远无法抹去刻在心上的伤痕。那个伤疤是胸口永远的痛,减轻痛苦的唯一办法就是用更多的钱来掩盖。然而,结果往往是欲盖弥彰。

结果,贾雨村当官后积聚了财富。所以,官复原职后还是一样。是因为贫穷的伤害不在肉体而在骨头,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刮骨疗伤的勇气。

《人民的名义》中的赵和祁同伟,只有怕穷才贪婪。因为贫穷,人会缺钙,没有钙,膝盖就会软。一个软绵绵的膝盖,如何在这个放荡不羁,骄横跋扈的世界里站得笔直?

近代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贫穷和屈辱,中国人真的是又穷又怕。新中国突然发生了三年一遇的自然灾害。面对饥饿和生死的考验,脸和骨头能值多少钱?人活着就有希望。

经过几十年的发展,我们已经摆脱了饥饿。但也有新的麻烦。以前大家一起穷,现在富人越来越富,越来越穷,差距越来越大。难免不会让人感到焦虑。身体饥饿差会毁了身体,精神饥饿差会毁了精神。因为-

2,因为在一个缺乏规则或者规则可以被任意打破和践踏的社会。有时候除了钱什么都不管用。

在一个具有契约精神的文化背景下,在一个规则得到很好执行的社会里,人们拥有平等的机会。可以最大限度的做到公平正义。因此,人们可以在同样的规则下发挥自己的能力和聪明才智,创造自己想要的财富和生活。人们对金钱和财富的看法一定会变得更加理性。

但是,当社会规则成为束缚某些人手脚的枷锁,却成为其他人掌握的优势资源,社会价值观必然被打乱,金钱的价值必然凸显。

先看红楼吧。薛蟠杀了人,抢了连赢。根据规则,这当然是死罪。但是发生了什么?作案的薛蟠若无其事地走回家。当然,他的自信不是源于他打人的手段,而是源于他家的钱。金钱可以解决一切。不过是一条人命,区区几百两银子。如果薛家没钱,也不敢借他点胆子。你看,什么都不怕的刘香莲,打了一拳就胆小,叫爷爷都来不及了。

有人指责冯渊一家贪财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,哪怕有一万个不愿意?无非就是多条命去拼搏。对薛蟠来说,区区一千两银子,挖几个埋坑,不就是苍蝇蚊子的事吗?

冯渊仍然是一个普通人。面对当朝官员,冯一指打死张锦阁一对恶业鸳鸯,转手换来3200两银子。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把戏怎么打?

规则是什么?金钱是规则。

写的是鱼要遵循的明确规则,是不可逾越的红线。背后隐藏的是刀客制定的潜规则。是钓鱼线——放长线钓大鱼的那种线。

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。

这样的规则本身就是一些人用来突破的。

关键时刻,你会发现你奉为神的规则根本没用。危难之时,求天地不如兜里有沉甸甸的银子有用。所以庙里财神的香总是比菩萨的香强。嘴里念着阿弥陀佛,香案却是供奉关大师的。

在一个小学班干部都要行贿的时代,你不能指责一个把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。

所以“时间就是金钱”当然可以作为口号大声喊出来;阿玛尼永远比n个代表更受欢迎;科学发展观没有摧毁三观那么强大;中国梦自然没有在宝马里哭的梦那么生动具体。

好在总有懂事的人。

红楼里的秦可卿算一个。她已经看穿了贾加金玉的败落。她给了凤一个梦,但凤对她的肺腑之言充耳不闻。

但你不能怪凤姐。因为柯青已经升天成仙,她需要遵守天界的规则,而冯还需要在天界的规则下挣扎。想要过上体面有品质的生活,规则必须对她有利,所以她只能是规则制定的参与者,或者是用金钱积累另一套潜规则。只有这样,她才能控制或使用规则而不被隐藏。

母蝗刘姥姥也是个聪明人。

经过王夫人的建议,她真的在农村买了房产,经营自己的小生活,把一个农家院搞得有声有色。后来她还把扶贫当成了春秋义。真不知道当时被囚禁的贾家纨绔子弟是什么感受。

宝钗和探春也是聪明人。

可惜,错不在运气不好,而在做女儿。

惜春也早悟了。

不幸的是,她的船,也通过她自己。

钱真的是个好东西。

红楼四大家族有权有钱的时候,都是用“拿来”糊够纸的软中华香烟。但一旦他们陷入困境,没有钱,锁住他们的不是蓝纱柜,而是铁镣铐。

红楼的女儿们有钱了,可以在大观园里唱歌跳舞。当他们没钱的时候,只能陪着其他有钱人在悠哉游哉的船上。

现实中,很多如花似玉的女人宁愿在宝马里哭,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。以前的“学者、农民、商人”变成了商人、农民、工人。讨论金钱不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。不谈钱的人活该孤独。

但是,又有多少人能有秦可卿、刘姥姥那样的见识,一眼看穿红尘呢?

或许,偶尔会有人在酒桌上挥挥胳膊,说:

你说的是什么钱??谈钱是庸俗的!

可转过身来,心里说:

没钱?没钱你装什么?!

这种情景喜剧肯定会继续演下去。

至于什么时候打?

谁知道呢...

附言-

之所以没有直接说明个人的金钱观,是因为不想做价值判断。在多元文明中,存在就是合理的。

我只是觉得中国很多人,尤其是中国的文人,长期以来对金钱的看法是扭曲的。这和儒释道思想的长期影响有很大关系,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有些观念已经融入了我们的血液。我们的金钱观不健康,不合理,造成了我们精神世界的不平衡,所以经常摇摆不定。钱就是钱,只代表一定价值的等价交换关系,本身不是道德符号。但是如何正确对待是一件重要的事情。其中最重要的一点,我认为,金钱只能永远服务于我们的物质和精神世界。它是一个只能由我们控制的工具,而不是反过来。